众人被不知哪里来的一嗓子给拽了回来,齐齐向对岸看去,果见一盏花灯带着长联,晃晃悠悠地被风吹到了秦淮河上,之后才像是攒足了热气,开始慢慢上升,衬着河里遂水波轻荡的点点花灯,摇曳生姿,众人细看去,见上面写着:

  

‘落花飄零過流窗’

  

“倒真是应景~”常万达微微一笑,看向常忆卿“比你那个还好些。”

常忆卿抿了嘴佯装生气,提笔写去:

  

‘锦笠半探不得见’

  

“你这丫头”常万超苦笑“三弟还不是为你好”抬眼望向来路“他们好像也快到这边了。”   

“啊?!”常忆卿一惊,把长联交给常万超“快快,快给放上去。”常万超笑着摇摇头,将灯升了上去。

又等了一会儿,对面也升上了一盏灯:

  

‘雕车一顾或可尝’  

  

“他怎么....”常忆卿一愣。

“这人倒是蛮了解你的么。”常万清哈哈一笑。

常忆卿一时收了方才想要玩弄的心思,想了想,提笔去:

  

‘朱纱清谈颜色好’

  

对面:

  

‘素绸红烛悦明堂’

  

此时,不知哪里传来一曲丝乐,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戏腔,在人群中弥散开来几许旖旎,更是有楼中醉酒客,似乎正是兴时,与之相和抒怀。常忆卿衔了笑意,落笔一句:

  

‘和风一曲凭谁忆’

  

秦淮的风是吹向对岸的,那边等了一会儿才遥遥升起一句:

  

‘对酒当歌遥轻唱’

  

常忆卿垂头一笑,提笔接去:

  

‘疏疏密密林林坊’

  

此时,常万选和宋时玭也找到了这里“干什么呢?”常万选看向常万超,后者向秦淮河对面努了努嘴,常万选回头望去,正见到一盏灯起:

  

‘曲曲折折蜿蜒廊’

  

此时一阵风起,将对面刚升起的灯,吹得紧往常忆卿刚放的那个追去,常忆卿望着那一对儿天灯双宿双飞,心念一动:

  

‘东风寄祈忽又烈’

  

常忆卿这边刚把灯放上去,河上驶过一艘花船,似乎是看到了岸上对诗的人,将头上的一株簪花摘下来抛了过去,那边人群一阵骚动,等了一会儿,但见升起一盏:

  

‘秦淮不语叠送香’

  

“对面倒是有趣。”常万选轻笑一声,转见常忆卿却是神情黯然了些许,心下疑惑,皱眉看向对面。

常忆卿莫名没了兴致,随意写道:

  

‘佳期苦短总匆忙’

  

对面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:

  

‘辞岁更迭毋念藏’

  

常忆卿轻笑一声:

  

‘年年今日何相似’

  

对面接道:

  

‘鸿鹄有志竞锋芒’

  

“这人倒是不俗。”宋时玭点点头,一旁的宋时敏闻言,看向一旁的常忆卿,见后者凝神望向渐渐升起的花灯,神色痴迷,遂落笔:

  

‘诸生难违多情场’

  

“忆卿”常万选皱眉嗔怪,却见常忆卿只是狡黠一笑,无奈摇摇头,转看向对面:

  

‘知音每仗古道肠’

  

“好诗!”宋时玭忍不住赞道,常忆卿转了转眼睛,提笔写去:

  

‘事事纷杂偏牵阻’

  

众人如今多有好奇,皆向对面看去:

  

‘此心光明又何妨’

  

“倒是个磊落之人。”常万超点点头,常忆卿却是不置可否,落笔接道:

  

‘风雨遥遥多怅惘’

  

常万选皱了皱眉,见常忆卿恍若无事,苦笑着转看向对面:

  

‘江山绵绵众生相’

  

常忆卿似是有所期待地续上一句:

  

‘万物清明祭神鬼’

  

周围一众似乎也感觉要收尾了,齐齐看向对面:

  

‘天地正气亘古长’

  

“好!”宋时玭高声一喝,下了一旁的宋时敏一跳,怨怪地轻拍了哥哥一下,却见周围人群皆相喝起,忍不住抿着嘴,与常忆卿相视而笑。

“这最后一句‘天地正气亘古长’确是不俗”常万选难得给了个肯定。

常忆卿见四周皆是赞叹,示意一旁的常万清去要花灯,后者寻到店家,不一刻便举了根长杆回来,上面正是方才挂着的彩灯,常忆卿欣喜地细看去,见那灯果然做得精细,为了防雨,面罩上还刷了层熟桐油,彩绘精妙,像是名家手笔,想来是哪位大家闲来做的,用以当彩头。

一行人满载而归,继续往前逛,宋时敏看着常忆卿手上的花灯,赞道“许久没见过做得这样好的孔明灯了,若是放上去必定是别样光彩。”

常忆卿举着灯,左看看右看看,好不喜欢“我可舍不得放,带回去收起来吧。”

“你这傻丫头”宋时敏笑道“灯要放上去才是祈福呢,放你手里管什么用。”

常忆卿抿着嘴但笑不语,只听得耳边常万选道“老六又跑哪儿去了。”

“方才听他说要去看张记的寒具”常万达想了想“大概在前面吧”见常万选皱了皱眉“我去找找他。”说着,快步向前走去。

几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,满街的嘈杂中忽而有个熟悉的调调传到常忆卿的耳朵里“娘娘腔你甭跟他废话,老子脾气可不好,你给我该排队排队去!”

常忆卿愣了愣,反应过来后快步往前走去,余众不明所以,赶紧跟上,那方争吵似乎还在继续,莫名还传来了常万达的声音“大家都是花了时间等的,哪有你这般上来就要”以及常万清急切而不满的吵嚷“对啊!你还要那么多,这好不容易出来一锅,后面都白等啦。”

常忆卿终是穿过诸多人流,找到了那个铺子门口,见已排了长长的一队,先头几个人正围着个插队的理论,常忆卿恍然若梦,只感觉周遭皆渐渐隐去,只那一块儿是清晰的,那几个人很是熟悉,也......很是奇怪。

最奇怪的要数那身着黎色吴绸曳撒,头戴飘飘巾的柴胡,正撸着袖子,被一旁的常万达拦着,其身旁则是一身月白湖绸道袍,头戴乌纱唐巾的小梅正拉着似乎也想上去干架的常万清,虽是个满是火气的场面,常忆卿却看得忍俊不禁。

“老六!”常万选厉声呵斥,将几人一时镇在了原地。

小梅寻声看过来,第一眼认出了常万选,愣在了那儿,手上松了常万清,目光逐渐落在常万选一旁的人身上:常忆卿今日着了绛色祥云妆花缎面儿月白交领短袄,下衬豆绿裙子,梳了桃心髻,顶着个卧兔,正自笑嘻嘻地看着自己。

常万选也认出了小梅,转看向一旁的柴胡,愣了一下,快步上前与常万达一起劝住柴胡“柴大哥莫要生气了。”

柴胡转头见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也上前来,一时没认出常万选,还在气头上“你跟他”一手指着旁边那个插队的“一伙儿的?!....哎,你怎么认识我。”

小梅尴尬地拉了拉柴胡的胳膊“胡哥,他是忆卿三哥,你忘啦。”

“忆卿?”柴胡转眼看到了跟在常万选身后的人,咧嘴一乐“哎,小丫头,是你啊。”

常忆卿一笑,上前道“大老远就听见柴大哥的声儿了,这么大火气。”

“你不知道!”一番话又引得柴胡气起来“我们都快排到了,这人上来就买。”

常忆卿转头见旁的两人,皆是素色深衣,头戴方巾,论年齿像是历过考的儒生,手里各抱着两袋油纸包,尴尬地站在那儿被后面排队的人评头论足,却走也不是,遂一笑“两位小哥儿可是为家里人买的?”看两人苦笑着拱了拱手,一笑“这一队里怕也有不少孝心,两位小哥儿莫要只便宜了自己才好”听闻队伍里传来几声应和,随即宽慰道“物以稀为贵,这家的手艺地道,却也是要人人都有机会尝了才好,不然独乐乐又有多少意思,两位以为呢。”

两位儒生听了,深以为然,拱手向后方排队的一众深施一礼,遂一人留了两卷儿,剩下的还与店家,之后与柴胡几人告罪后转身离去。

“这般好好说不会啊”常万选待两人走远了,转头看向似已知道闯祸了躲在小梅身后的常万清,没好气道“怨不得试策也写不出来”遂向柴胡和小梅拱手一礼“没想到竟遇到你们,离大哥呢?”

“河边看灯呢”柴胡接了店家重新打包的寒具,向身后一指“他”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小梅“说这边的寒具做得不错,打听了这家最地道,我俩就先过来买了,谁先到遇到这事儿,走,老离在那边呢,我带你们去。”说着,引了常万选一行往河边走去。

常万清凑到常忆卿身边,悄声道“三哥认识他们?”

“他们是离大哥的朋友”常忆卿跟在常万选身后,目光落在其旁的小梅身上,一笑“这次一块儿来过节的”转向常万清“你还记得离大哥么?”

“记得啊!”常万清想了想“他给我削的那把小木剑我还留着呢。就是那时候他来去都匆匆忙忙的,没多在家待几日。也不知他现在能不能认出我来。”

秦淮河边上,离歌笑和燕三娘正倚在廊子上看着河灯以及驶过的花船,忽听得身后一声呼唤“燕姐姐!”燕三娘回过身去,一个人影正扑入怀里。

“忆卿?!”燕三娘将怀中的人拉开,惊喜“你怎么找到我们哒。”

“多亏了柴大哥的大嗓门”常忆卿笑道,简单将方才的事情说了“我跟我二哥三哥他们出来的,正好遇到了他俩。”

离歌笑与燕三娘向常忆卿身后看去,正见柴胡和小梅也走了过来,后面还跟着常万超兄弟四人以及梓沁和承毅、常通,另两个不认识的男女。

“离大哥”常万选和常万超上前一步与离歌笑和燕三娘见礼,身后的常万达和常万清随之“没想到刚巧遇到。”

“哎!离大哥你怎么也有这花灯!”常万清一眼看见了离歌笑手里的八棱流苏花灯,又看了看常忆卿手里那个,恍然“原来方才对诗的是离大哥啊!”常忆卿闻言,也发现了离歌笑手里的灯,不由得一愣。

“啊?”离歌笑看了看手里的灯,笑了笑“我哪儿有那文采”说着一把将小梅拉过来“小梅写的,我这帮他拿着而已。”转手将灯塞到小梅手里,之后一把将其推了出去。

电光石火间,小梅便成了万众瞩目的一个,看着眼前同样执着灯的常忆卿,方才明白怎么回事“刚...刚才是你?” 

  

历史小注:

  寒具,咸馓子,传统油炸面食。古称“寒具”,是寒食节食品。贾思勰的《齐民要术》就详细记载了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寒具的制作方法。历代又有“粔籹”“细环饼”“捻头”等名称。用水和面,搓成细条,扭结为环钏形状,油炸而成。酥脆香甜,口感好。现为日常点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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